宣榕话音顿住。</p>
因为她看到本来嚣张不已、张口欲驳的曹孟，神色僵了僵。</p>
紧接着，裹在麻袋里的男人直愣愣倒在地上，像是一具被冻在冰川的尸体，双目大睁，悄无声息咽了气。</p>
“起来，我那脚没使内力。”昔咏本以为他装死，用足尖轻轻拨了一下，才意识到不对，反手拔剑，将裹袋划开。</p>
里面，草包公子着锦衣，穿绸靴，但这具锦衣玉食的身体僵硬，手腕和脖颈处裸露的肌肤脉搏，晕染开肉眼可见的黑色——</p>
见识过各种死人的三位侍卫，立刻将眸光对准耶律尧。</p>
耶律尧眉心微蹙，不动声色道：“中毒。但与我无关。”</p>
第7章 毒蛊</p>
数个时辰，高墙大院灰飞烟灭。</p>
短短瞬息，施害者变受害人。</p>
说是人生无常也不为过。</p>
宣榕医术尚可，从青黑的肤色里窥见端倪。</p>
是中毒。</p>
不着痕迹望去，青年指骨上小蛇屏气凝神，瞧着安分，但她还是轻复问了一句：</p>
“真的与你无关？”</p>
“……”不知是否是错觉，耶律尧顿了顿，才道，“我若要他死，不会这么破绽百出。他会在十几日后死得悄无声息。”</p>
宣榕：“……好。”</p>
真是嚣张的解释。</p>
但转念一想，对耶律尧而言，杀个人而已，他不至于不敢承认。</p>
于是她转过头，问褐衣店家：“把曹孟掳来时，他在做什么？”</p>
店家不假思索：“叫了几个姬妾作陪，在后院嬉闹，他吃酒听小曲呢。”</p>
“院中人可多？”</p>
“五六个，除了姬妾，就是家仆。”店家接话接得不卑不亢，隐能窥见他们君王御下有方，</p>
“姑娘，主上叮嘱过我不要弄出人命。您若想怀疑，那些贴身的妾室或家仆，才最有可能。”</p>
宣榕不带情绪地“嗯”了声。</p>
一路旅途奔波，刚回瓜州，又怪事连连，哪怕是老成持重的中年人，都难免慌乱。</p>
但少女依旧端方沉稳，她略一思忖，条分缕析地道：</p>
“阿松，去请曹县令过来，路上把情况给他说清楚。怀柔一点。”</p>
“阿渡，去找适合的客栈酒馆，这几日所有人吃住还没着落。”</p>
兄弟俩领命去了。</p>
最后，宣榕转向昔咏：“我记得昔大人在西北履职过一年，陇西都尉可熟识？”</p>
夕阳摇摇欲坠，霞光漫天，她眉间朱砂愈发灼灼。</p>
而她冰肌玉骨，似玉质观音。不可亵渎。</p>
这让昔咏本来撩了个阴仄仄的笑，硬生生收住：“若是曹姓，那可太认识了。”</p>
“是哪位？”</p>
“曹如野。”昔咏冷哼</p>
一声，“在我帐下做过斥候，西川一战，战功不少，我把他举荐给了地方，本想让他养伤养老，没想到……呵。”</p>
那几乎是昔咏的兵了。</p>
宣榕稍放心来，吩咐道：“曹都尉不是今晚会到么，你去城口‘迎’他。”</p>
又提点了句：“算是你的人，别当众撂他面子。”</p>
*</p>
曹县令来得踉跄，他神色慌张奔入大门，茫然四顾片刻，才注意到躺在大堂里的那具人形。</p>
向来肃容的县老爷发出一声哀嚎：“孟儿！！！”</p>
宣榕立在一旁，沉默看着呼天抢地，扑过来的中年男人。</p>
人其实是很难泾渭分明地分出好坏的。</p>
任职五年，他能兴修水利，引进麦种，处理了积压十几年的卷宗，小有政绩。</p>
可他也能对丧母的儿子纵容宠溺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由着他圈地夺财，狂纳姬妾。</p>
再到今日酿成一场大火。</p>
面对这种丧子之痛，宣榕没出声安慰，只等他哭够了，才垂眸道：“曹大人，长话短说，两件事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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