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昉靠进椅子里，手把玩着印章，懒洋洋道：“雍州府这一摊子事，我哪走得开。”</p>
走不开，那便是要继续留在雍州府了。</p>
余老太爷心底的希冀大致得到了证实，脑中百转千回，终是心一横，肯定地道：“将军，这笔买卖，老朽接了！”</p>
虞昉眉毛微挑，道：“余老太爷果真是爽快人。过完年就是春，春耕不能缺了粮食，余老太爷得抓紧安排，挑选几个信得过，可靠的人前去夏州。我不擅长做买卖，不过有个建议，余老太爷觉着可行，可以借鉴一二。西梁大皇子梁恪的买卖做得大，榷场那边的买卖，梁恪占了七八成，夏州定也有他门下的商人，去跟梁恪门下的商人买粮食，定不会落空。”</p>
夏州是五皇子梁恂的地盘，虞昉此举，两兄弟势必会反目。</p>
不过余老太爷绝不提买卖之外的事情，道：“将军谦虚了，将军的建议很是中肯，老朽觉着很是可行。将军，老朽有件事不明白，为何将军不直接到甘州陕州，或更远一些的江南等地去买粮食？”</p>
虞昉微笑道：“大楚人不坑大楚人。”</p>
江南路远，粮食运到雍州府的本钱昂贵，且太过显眼。陕州甘州本来贫瘠，要是大量买粮，弄得粮食大涨，苦的还是穷人百姓。</p>
前去夏州买粮，便无需有此顾虑。最好能搅得夏州，西梁大乱。</p>
西梁粮价散播出去，有图利的商人敢运粮食前往西梁赚钱，虞昉对此定有安排。</p>
至于如何安排，余老太爷不敢多问了。</p>
余老太爷一愣，顿时跟着笑了起来，抬手一礼，道：“将军高义，不愧为虞氏人。”</p>
虞昉笑了笑，叫了铃兰去看虞冯可有空，请他前来商议细节。</p>
虞冯没一会便来了，几人商议到傍晚，灶房的鱼羊鲜也做好了。虞昉留了余老太爷用晚饭，将余七余十三一并也叫了来。</p>
虞昉神色温和，仔细问了他们一些当差的事情，指出了些问题，再认真夸赞了他们几句。</p>
余老太爷脸上的笑撕都撕不下去，鱼羊鲜吃得红光满面，被余七余十三搀扶着满意离开。</p>
饭后虞昉回房歇息，铃兰前去准备热水洗漱。她刚拆下发髻，虞邵南进了屋，回禀道：“将军，寻到了闻十三，大概明日下午便会到。”</p>
虞昉诧异了下，“这般快？”</p>
虞邵南道：“他恰好来雍州府寻将军，已到了甘州府。”</p>
虞昉打量着虞邵南，他背着灯光，清瘦的身形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，声音低沉，低垂着头，看不清脸上的情绪。</p>
自从她允许闻十三来侍奉，黑塔与虞邵南情绪就不大对劲。</p>
攘外必先安内。</p>
虞昉放下手上的发钗，缓缓朝他走去。</p>
虞邵南看到地上的人影逐渐靠近，惊惶抬起头，她盈盈的笑脸已在眼前，心里霎时兵荒马乱，呼吸都停滞了。</p>
第19章 </p>
虞昉凝望着他，声音温软：“阿南，你我关系非同一般，有些话，我不得不与你说。”</p>
虞邵南拽紧背在身后，无助地点头。</p>
虞昉道：“阿南，你是我的亲卫，在我身边已经多年。过去现在虽不同。但是阿南___”</p>
虞邵南呼吸都停滞了，慌乱又期盼，等着虞昉接下来的话。</p>
虞昉道：“其他人都是过客。”</p>
昏黄的灯光下，虞昉的脸隐隐约约，那双眼灿若星辰。</p>
虞邵南心底的喜悦一点点滋生，蔓延。酸涩在心尖散开，在胸口脑海中荡漾。他不知该如何回答，怕一开口，努力掩饰的心思便昭然若揭。</p>
他被虞怀昭细心教导，安排在她身边护卫。</p>
长久跟随，他生了妄念，是以下犯上。</p>
虞昉手指竖在唇上，“嘘。”她眼眸含笑，“去吧，早些歇息。”</p>
心底的喜悦，轰然冲到头顶，虞邵南第一次忘记了礼节，转身拉开门，仓惶离去。</p>
凛冽的寒意扑打在脸上，虞邵南举起刀柄贴在滚烫的脸上，冰冰凉凉。他立在廊檐下，灯笼氤氲，眼前是呼吸的白雾。</p>
漆黑的夜空，星河流转，虞邵南垂下了眼眸，踮起脚尖轻盈奔跑起来。</p>
星辰哪抵得过她眼眸中的光芒。</p>
翌日半晌午，虞昉忙完，独自前往校场。</p>
黑塔已经训完兵，在校场与将士练习骑射拳脚。</p>
寒意凛冽，他们似乎早已习惯，穿着单薄，挥舞着红缨枪，一下下不知疲倦刺出，浑身透出蓬勃的力气，热气在头顶蒸腾。</p>
黑塔最为强壮，他身着贴身的单衣，随着他的动作，衣衫绷紧，露出结实的肌肉。</p>
见到虞昉前来，黑塔手上的动作一停，对麾下交待了几句，收起刀朝虞昉疾步奔来。</p>
“将军怎地来了？”黑塔见礼，肉眼可见的开心。</p>
“我来随便看看。”虞昉答，指着他道：“不冷吗？”</p>
“不冷。”黑塔飞快地回答，答完又忙问道：“将军可冷？”</p>
“我也不冷。”虞昉裹着厚皮裘，四下环顾，太阳高悬，照在身上并无丝毫暖意。</p>
等她无需再病着，便要赶紧恢复身体，就如他们一样，如鱼适应水，适应雍州府的气候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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